三明(名)会讲:曾国藩家风吹过的210年

咸丰六年(1856),已经是湘军统帅的曾国藩,为9岁的儿子曾纪鸿写了一封有名的家书《谕纪鸿》。曾国藩以少有的温婉语气,告诫儿子要勤俭自持、习劳习苦,不可贪爱奢华、不可惯习懒惰,“凡人多望子孙为大官,余不愿为大官,但愿为读书明理之君子”。

11月14日,在第二届石头记菊花社暨“曾国藩与家风家训”主题读书会上,著名作家、湖南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唐浩明说道,曾国藩的家风家训有一套完备的体系,读书明理之君子,是曾国藩家训的核心和对子孙后代的期望。“在曾国藩看来,富贵功名,皆是命定,半由人力,半由天命。而作君子圣贤,则可以通过自己的不断修炼而实现。”

11月13—14日,在曾国藩诞辰210周年之际,由石头记读书社联合湖南省湖湘文化研究会、思贤书院主办,娄底市曾国藩研究会、曾国藩故里管理处、曾国藩学校协办的第二届石头记菊花社暨“曾国藩与家风家训”主题读书会在双峰曾国藩学校举行。唐浩明、郑佳明、朱汉民三位学界专家首聚双峰,共话“三明(民)会讲”。

何谓“读书明理之君子”?

“读书明理之君子,这句话三个层面层层递进。人们可以通过读书提高自身的文化教养,加强道德品质修养,养成良好的习惯品性。”活动伊始,唐浩明以《读书明理之君子》为主题,深入剖析曾国藩的家风家训家教。

在唐浩明看来,要想成为君子必须读书。“读书可以让人明白道理、获取知识、增进智慧、滋润心灵、时事洞明,改善我们的品质性格。”

曾受过良好教育的曾国藩很重视读书。生于嘉庆十六年(1811)的曾国藩,在少年时代未受当时时髦学派之禁锢。曾国藩读书力主一“耐”字诀,一“恒”字诀。他说:“一书未完,断断不读别书。”

曾国藩一生都是奉行这样的读书之法。他6岁入塾读书,8岁能读四书、诵五经,14岁能读《周礼》《史记》文选,21岁中秀才,27岁中进士。他在同治元年四月二十四日写给儿子纪泽、纪鸿的信中说:“人之气质由于天生,本难改变,唯读书则可变化气质。”

“读书最根本的在于明白道理,这是读书最核心的好处。曾国藩曾对他弟弟说,读书不明白道理与牧猪奴无异。”唐浩明表示,曾国藩被公认为中国近代最后一个集传统文化于一身的典型人物,他的修身律己也是关键所在。“人性有很多弱点,最大的就是贪婪。它激励人性向前奋进,但也会给人带来灾难性后果。如何面对贪婪,扬善去恶?我们要有意识地去遏制,完善个体生命在于修身律己。”

处在变革时期的中国人,尤其企盼从本土文化所培育出的成功人士身上获取某些启迪。唐浩明表示,在过去,曾国藩家书被当作治家圭臬来读。在他的家书中,个体生命的完善、人类社会群体共处、人类与天地宇宙万物的关系,这三者是最根本的道理。所谓“修己”“有序”“天人合一”,正是此意。

道光十八年(1838),27岁的曾国藩得赐同进士出身。殿试获得功名之后,曾国藩十年七迁,连跃十级,成为二品大员。涉足官场的曾国藩始终笃信,修身,是做人之本。在风雨飘摇的晚清,曾国藩常遇困厄与屈辱。他以“拙诚”“坚忍”行事,一生严以修身,身体力行,终身不辍。

在教育后代上,曾国藩也始终贯彻着身体力行,以“诚”相待。

在曾国藩眼里,人生道理并非为了应付科举和写文章,必须来自于内心真诚的意志。“曾国藩领会了朱熹的‘读书要力行’,教育首先是自我教育。曾国藩的家书家训家教,都离不开个人的真诚体验。他通过家训家书家教与身体力行,把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与人生道理分享给自己的家人。” 湖南大学岳麓书院国学院院长朱汉民表示,曾国藩是真诚的读书人,是修己之人,是真正的君子。

朱汉民以《曾国藩家教思想的探源》为主题作演讲

孔子曰:“圣人,吾不得而见之矣,得见君子者,斯可矣。”唐浩明补充道,君子是中华民族的主流文化,是教育追求的目标。“《论语》中谈到圣人时只提了3种,在谈到贤人、贤才和贤者出现了16种,在谈到君子的时候有了92种,大大地超过了圣贤的数量,说明君子是一个可以达到的目标,是可以通过努力做到的。”

不忮不求,慎独主敬

“民强则国强,教育决定一切。纪念曾国藩很有意义,他是中国近代史上枢纽式的人物。”在读书会上,著名湖湘学者、中共湖南省委宣传部原副部长、省社科联原主席,石头记读书社社长郑佳明先生以《曾国藩家训的文化内涵》为主题展开演讲。

郑佳明认为,曾国藩家书家训家风是传统文化的精华,体现了修齐治平的统一,求实务实的湖湘文化风格。他曾经持续写家书30多年,留下了齐家的经典故事。在家书中,曾国藩主张勤俭持家,努力治学,睦邻友好,读书明理。从道光三十年至同治十年,30年间,曾国藩写了近1500封家书,上自父母,中对诸弟,下及儿辈。

同治九年(1870),天津发生了“天津教案”。一些老百姓受传言影响,认为教堂以收养孤儿为名拐骗人口、虐杀婴儿,恰好又遇上瘟疫,教堂内的孤儿也有死亡的现象,本地也有数名儿童丢失。此事造成几十名外国人被打死,法国驻天津领事馆被烧毁。此时担任直隶总督的曾国藩,自认为事件复杂,难以圆满解决,自己恐怕“凶多吉少”,到天津处理案件前,曾国藩给子女留下了一封遗书。

曾国藩在遗书中说:“余生平略涉儒先之书,见圣贤教人修身,千言万语,而要以不忮不求为重。”只有戒除了“忮”,才能不再记恨他人,没有害人之心,从而就可以达到古人所说的仁。只有戒除了“求”,才能够不再有贪心,从而可以达到古人所说的“义”。他希望他的儿子们要“不忮不求”,这是做人的根本。

同治十一年(1872)二月初四,曾国藩拜过父亲的牌位,让儿子纪泽扶他去花园散步——15年前的这一天,曾国藩的父亲去世了。父子俩拉着家常,走近一片竹林。曾国藩忽觉脚麻便倒在儿子身上。扶进屋时,曾国藩已经不能说话了。他用手指指桌子:那是他早已写好的遗嘱。

曾国藩遗嘱中说道:“余通籍三十余年,官至极品,而学业一无所成,德行一无可许,老人徒伤,不胜悚惶惭赧。今将永别,特立四条以教汝兄弟。……一曰慎独则心安,二曰主敬则身强,三曰求仁则人悦,四曰习劳则神钦,以教汝兄弟。”郑佳明认为,这是曾国藩给后代最后的教诲,也是他一生的智慧结晶。

“在礼学中,士大夫要约束自己的欲望,曾国藩作为礼学大师,故而把慎独放第一位。”郑佳明表示,人一旦有了“慎独”,就有了信仰、自我与人格。这是一种精神的力量,“慎独”就是信仰,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。“慎独”就是一种心性之学,即内圣之学。内在于自己,自觉地做圣贤工夫,作道德的实践以完善自身之德行。

“主敬”则是慎独的路径,是一种道德修养之法,强调的是“静”,自己心里怎样能够正直,如何处理物我关系,“敬”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,能够坦率、心怀敬意,也是一个家族的成家之基。

曾国藩认为,任何人的身体和心灵,都与天地万物是一体的,一个人只有在自己存在的同时,也体味到别人和周围万物的存在,并且帮助周围的人解脱苦难,才能不辜负天地万物的生养。这就是仁的集中体现。何以成仁?就是要把仁和诚、义、礼、智、信结合起来。

曾国藩希望后代兢兢业业,努力治学。他常对子女说,只要有学问,就不怕没饭吃。“习劳则神钦,‘习’就是学习,‘劳’就是劳动,努力学习、辛勤劳动的人,连神明都不得不钦佩他。”郑佳明认为,齐家之举,使曾家子弟代代皆有英才。

长子曾纪泽,32岁开始学英文,终成晚清最出色的外交家之一,在谈判桌上跟俄国人飚英语、拍桌子,维护了国家主权。

次子曾纪鸿,虽然年仅33岁就病逝,但他酷爱数学,并通天文、地理、舆图诸学,成为中国著名的数学家和科学家。他是把圆周率推算至200位的第一人,不仅出版了颇有影响的数学著作,还写成了我国最早的电学专著《电学举隅》。

“曾国藩的家教思想多来源于《四书》,他将这些思想从士大夫实现自我的办法转入家庭教育中,用平淡、平易、浅显的‘大俗雅成’方式,将教育融入到实践中去,将家教文化的效果达到最佳。”朱汉民认为,曾国藩为子孙后代留下了教导,实实在在的立德、立功、立言,把一个农耕家族培育成为一个十分优秀、传承至今,拥有卓越家风的大家族。

作为晚清重臣,曾国藩创湘军,平洪、杨、开清代兵制变革新纪,延续清室残局数十年,顺应朝流,与时俱进倡导西学中用,并亲为实践,是中国近代化之发韧者。

作为晚清大儒,曾国藩于义理,词章,考据、既有深厚造诣,于道德、文章、事功、亦有上乘表现。正义率物、以身作则、开一代之风气,苦心毅力、自立立人,为学人之楷模,著述甚丰,经世致用,给后世留下宝贵的财富。

“读书明理之君子对当下也有重要启示。读书不只是学生的事,也是父母的事,是全社会的事。曾国藩说,凡办大事,半由人事,半由天命。若想成君子,只需人事。”唐浩明认为,人们应当立志成为君子,成为人格健全的人。

会讲期间,举行了“曾国藩家风家训大家谈”,由中南大学外语学院比较文学系教授孟泽,湖南科技学院国学院副院长周建刚教授领学,曾国藩研究会办公室主任刘建海主持。石头记读书社与会社员还参观了富厚堂、白玉堂、光甲堂、秋瑾故居以及蔡和森纪念馆,感受了曾国藩一家的传统家风家训,蔡和森一家的红色家风家训。

图文|政协融媒记者 邹嘉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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