己亥年冬,先父接老娘去了另一个世界,我们兄妹忍痛料理完老娘的后事。翌日,外出办事返回途中,天气骤然变冷,呼呼地刮起了北风。回到父母老宅,已伸手不见五指。我打开手机电筒,微暗的电光、寂静的黑夜、凛冽的寒风、空荡的房子,不禁使我打了个寒颤。忽然间,我觉得左厢房的窗台上有些响动,定睛一看,原来是那只伴随母亲多年、蜷缩在寒风中颤抖着静候主人的母鸡。母鸡见门开了,旋即飞下窗台窜入屋内,四处张望,好像在寻找什么,又不时发出凄凉伤感的叫声……
睹物思人,老娘晚年的生活景像一幕幕在我的脑海浮现。父亲去世后,偌大的一个院子,唯老娘一人独处,显得格外冷清。
也就是父亲走后不久,大概是九年前的一天,一位亲戚捉一只母鸡来看望老娘。老娘非常开心,唠叨着等端午节儿孙们回来团聚,就把鸡宰了,一起打个牙祭。这鸡似乎从老娘说话的口气和表情中读懂了她的心思,那年端午前就莫名地失踪了,寻遍山岗也不见行踪。然而,节后不久它便回来了。母鸡失而复得,老娘自然高兴。
她转念一想,这鸡通人气,有灵性,不能宰,往后定要善待之。于是置了一个鸡笼,笼里铺些棉絮、稻草;还备了两只碗,一只盛水,一只盛鸡食。每次外出前,她都要备足鸡食,并把鸡笼挪到一个避风的地方,生怕它饿着、冻着;偶尔来县城看儿孙,她也很少留宿,惦记着鸡别丢了;就是生病住院,也是来去匆匆,生怕冷落了它。
而那只鸡也确实非同寻常,虽不比公鸡会打鸣报时,但每天清晨它也会准时起来,喔喔叫几声以提醒主人起床,直至老娘答应。之后,它便外出觅食,饱后归来则伴着老娘左右,黄昏按时进宿。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每天雷打不动,风雨不改。它似乎懂得感恩,每隔一天要下一个鸡蛋。它甚至还会懂得体贴关心,舍不得吃老娘撒下了的谷物,常独个跑到山坡田野,自寻一些杂草、虫子、嫩叶和杂粮。
更为灵异的是,那鸡每逢外出觅食之前都会吱吱几声,向老娘报告行踪;归来之后它也会咯咯几下,老娘便会迎出门外。老娘孤独的时候,它会唱起欢歌,以逗其开心。
特别是在为老娘治丧期间,它不知跑去何处默哀了几天,不见踪影,没给我们当孝子的添一丝麻烦,那时我们也确实无瑕顾及。今儿它又回来了,坚贞不渝,独守老宅。
家人们也觉得诧异,茶余饭后,妯娌们常会向来客分享关于母鸡的神奇故事。或许,这便是世人常说的万物通灵吧。不由,我总想于其中提炼些“精神”和“义理”层面的形而上,又觉得无以言表,还唯恐牵强,只好借着陶渊明的一句“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”,为本文作结。(作者 凌奉云)
编辑:邓骄旭